Note:
CP:all空,主钟离/魈/温迪/枫原万叶x空
tag:现设,黑道pa,架空。养成、伪父子、伪骨科、囚禁、强迫行为、角色切黑、部分角色死亡,ooc警告。更具体的预警请移步合集首篇查看。
※文中情节均为虚构,请勿上升原作与现实!!遵纪守法好公民,从我做起。
※长篇已完结HE,一周一更,感谢喜欢。
本章8k1+,请注意阅读时间。
——
“其实你挺不喜欢我的吧。”
散兵派来的引路人给他们指了方向后就匆匆离去,而达达利亚背着甘雨,快速前进。
腹部的伤口逐渐透支他的体力,他难得有点力不从心,干脆和身后紧跟着自己的枫原万叶聊起天来,转移注意。
枫原万叶倒也没戳穿他,他同样背着魈这个伤重病患,闻言不过挑了挑眉,讲了个冷笑话。
“你该不会想现在就想和我打那一架?”
“我就知道你肯定很不喜欢我。因为我和空打起来的事儿?”达达利亚正经道:
“我和伙伴那叫化干戈为玉帛。”
“璃月话讲得不错。”
“我和你都是一样的心思,谁比谁高尚啊。”达达利亚没在意对方的讽刺,而枫原万叶深呼吸:
“所以你打算打开天窗说亮话?讨论情敌的相处之道?”他俩磁场犯冲,没法聊天。
“我什么时候遮遮掩掩过?”达达利亚坦坦荡荡,枫原万叶吐了口气,不再回话,心底焦虑始终缠绕不去。
也不知道空那边情况怎么样。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却又知道任务紧迫,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优柔寡断。
好在出口就在眼前,他已经感受到了微弱的光从石缝的间隙泄下。枫原万叶不得不静心凝神,试图令自己的思绪冷静下来。
忽然,他猛地抬头,叫住前面的达达利亚:
“你有没有听到钟声?”
达达利亚怔了一下,半转过身:
“你演戏演魔怔了?”
“不对,我确实听到了。”枫原万叶冷汗薄薄涔出,他心头忽地生起一种诡异的不详感:
“好像还有歌谣的声音……”
达达利亚倒清楚他耳力向来很好,这人也不是在正经时候乱开玩笑的性格,不由也严肃了些:
“该不会是伙伴他——”
“什么人?!”
久浸在战斗中的神经倏忽发出敏锐尖锐警报,达达利亚猛地扭头看去,眸光瞬间锐利。
枫原万叶反应也不慢,可他整个人的身体才刚刚紧绷,耳中就落下短促的枪声:
“砰。”
枫原万叶瞳孔微缩,眼看着达达利亚难以置信地闷哼一声,肩头炸开他熟悉的血腥味,趔趄退去。
他几乎下意识咬紧牙关,目光投注向出口的方向。
身着黑衣的金发女人带着乌压压的人群缓步而来,清亮的蓝眼睛直勾勾盯着被截获的猎物们。
琴抬起手臂,将枪口对准枫原万叶和达达利亚,语气冷淡,不带起伏:
“把人放下,把手举起来。”
她话音刚落,身后的随侍皆动作利落,同样举枪。
枫原万叶的目光越来越凝重,而达达利亚反应过来,冷笑一声:
“呿。被摆了一道啊。”
“先按她说的做。”
枫原万叶压低声音回复。他将魈轻轻放下,余光瞥见达达利亚默不作声照办,这才回视向琴,一只手伸进口袋,捏紧那几张名单,另一只手缓缓抬至耳侧,以示诚意:
“我们谈谈。”
琴静静凝视着他,半晌,她将枪对准了枫原万叶的肩膀。
诗人眼睁睁看她扣动扳机,深红的眼眸倒映出黑黢黢的枪口。枫原万叶握紧拳,眸光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女子轻而无情的声音落进耳底:
“为了谈判,这是你理应付出的诚意。”
“咔嗒。”
——
——枪声代替钟鸣将十二归一,轮盘指针重置倒转刺穿知更鸟的心。
“……”
“温迪?”
金色的鸟儿捧着颤抖破碎的心音踉跄后退,指间清心枯萎凋零。
空脸色惨白,哆嗦着嘴唇,大脑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晕眩感。
他脚底发软,恍如每一步都踩在软绵绵的棉花上。柔软的咽喉像是被人掐紧,天旋地转中他勉强看清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强撑着一股气,念出那个尘封多年的名姓,他再记不住什么清醒与冷静,徒留震颤的神经尚且苟延残喘维持着僵硬的躯体。
音节滚过他的舌尖,风神应他所唤投以注视,眸中翻滚着浓重的情绪。
温迪将枪收起,向空缓慢行去。
他的接近令空再次警惕,本能意图向后逃离。
混沌中空艰难扯回半分神思,他不由惊异于自己的举动。
……他曾无数次、无数次思考过,假如能和温迪重逢,该是怎样的情景。
他幻想过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庭院散步的某个角落,他会骤然听见一阵悠扬的琴声,急急忙忙拨开灌木丛向前望去,碰巧对上诗人笑意盈盈的眼睛。
他更是思考过,在书房写信的夜晚,耳中会不会冷不丁落入风击打窗柩的动静,随即玻璃被缓缓推开,一只带着红线的纸杯被小心翼翼塞进。
他分明在梦中与诗人无数次会面,哪怕从未有过片刻亲昵,哪怕美梦终将化作梦魇拖住他的脚步,他也依旧期待着、渴盼着,直到现实将他彻底吞没,将他微末的幻想彻底扼杀在春天里。
可如今,他们终于、终于拥有了这场近乎不可能的再会,为什么自己却在……
恐惧?
……为什么?
他仿佛坠入了被钟离挟持的那个夜晚,同样是神明远远伫立,居高临下对他投下怜惜与悲悯。干涩的喉咙连做出吞咽的动作都刺得生痛,空颤颤巍巍后退,脚腕的剧痛回袭神经,他几近支持不住自己的身躯。
太多的疑问纠缠着他,让他不得安宁。空分明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话想问,他想告诉温迪,他很想念他,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他,他想问温迪,他还记不记得他,为什么这些年他都不肯寻找自己……
然而他根深蒂固的理性又冷不丁在他张口的那一刻,生生将他的思绪掰扯回正轨,空最终怔怔出声: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温迪。”
对面高地上的散兵难得错愕,他不悦地垂下举枪的手,眯起眼睛。
怎么回事?
这家伙不是死了吗?
北国银行发生的一切尚且历历在目,散兵眉头紧锁,危机感令他如芒在背。
……如果风神并未在当初女士的围剿中死去,那这几年来,这个家伙,竟然是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在暗地里谋划?!
『出局的人躺在塔底,高傲的执行官走上楼梯。』
『被抛弃者连同魔女被锁在望台,塔顶孤高的神灵……』
『究竟是谁?』
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让他寒意骤升,散兵即刻意识到一个事实:
在场的所有人,都只是为这个“死而复生”的家伙做了嫁衣而已!
亏得这家伙能耐下性子,隐忍多年……散兵对时局永远有着极其敏锐的判断,只要不是瞎子,就能察觉到那个诡异的神的气质翻天覆地的改变,针对这种突发情况,毫无准备的他,完全不可能是有备而来的风神的对手!
“散兵大人……”
下属同样惶恐的声音传来,散兵轻啧一声,将枪收起,压低声音:
“撤退。”
“可是,您和那位的盟约?”
“他死不了。”虽然情况很不对劲,但既然他和达达利亚都看得到空身上的价值,身为风神的那位,不可能意识不到。
不管他会不会念及那点旧情,空一时半会都没有生命危险。
反倒是他这个得罪过神的老仇人,再不走难道等着过年?散兵言简意赅,瞥了下属一眼:
“你想留下?那我成全你?”
下属立即咬断了溢到喉头的疑问,改口道:
“是否要追上先前离开的那两位?”
散兵目光微微凝滞。
……按照他一贯的风格,出了这种变故,达达利亚和枫原万叶又正好离开,他完全可以在事后,于所有人之前先找到空,占尽救人的先机,从而在后续的合作中把控更多主动权。
出于自身利益,他根本没有通知达达利亚等人空去向的必要。
只是这么一来,缺少了另外一方势力扶持的空,恐怕没那么容易从风神手中脱身,得多吃点苦头,天知道他会经历什么。
……旅者那张满是血污却依旧充斥着愤怒的脸闪现在回忆里,散兵啧了一声,寻思自己简直是自找麻烦,转身离开,语速飞快丢下一句:
“告诉他们,空在蒙德人手里。”
他可不信做慈善积德的那一套,就当作他也看不惯巴巴托斯,给他下绊子好了。
左右他不找风神的麻烦,对方也不会放过自己。
……神可都是些睚眦必报的家伙。
散兵的下属愣了一愣,似乎没想到自己例行公事般的询问会得到上司和以往截然不同的答复,正要低头应声,众人脚底的地面却轰地一声,猛烈震动起来。
——隧道要塌了!
他们身形不稳,皆是堪堪退后一步,稳住重心。
散兵扭过头,定睛一看,发觉水位已经近乎漫到了高台边缘,所站的地方马上就要被淹没了。
他当机立断下了命令,带着人准备退出岩洞。
而等到潮声拍击岩壁的声响灌进耳道,空这才惊觉自己退无可退。
他张开口,嗓子眼被风声堵得严严实实,眼底是神明一步一步走来的身影。
敏锐的听觉在浪涛中捕捉到散兵等人离去的脚步声,此时此刻,岩洞里留下的,除却那些早已冰冷的尸体,就只剩下他和温迪了。
水汽自背后揪扯他单薄的衣料,空打了个寒颤,眼见温迪在自己面前站定。
他浑不在意四周危险的环境,微微翘起的唇角仿佛昭示他对这久别重逢,亦或者初次见面的雀跃。
然而那死水一般的眼眸却死死攫取着他的猎物,神明没有回答他为何身处此地的问题,只是用着旅者不熟悉的语调,不熟悉的声线,轻声笑着发问,如此轻而易举拿捏住了空的死穴:
“你在璃月,过得还好吗?”
空眼睛一阵干涩,嘴唇颤动着,没有吭声。
璃月,璃月……
这短短的词汇对他而言意味着太多辛酸苦辣,一切故事起源于此,从此诞生出无穷无尽的悲剧。
他空白的脑海中浮现的是钟离漠然的注视,是甘雨恳求的眼神,是魈平静的微笑。
他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料,克制着翻腾上来的情绪,破碎的音节连一句完整的话都组不出来。
可温迪只是背着手,耐心等待着他的答复。
神明给予他的信徒无尽的包容,每一份温柔剥开来,却都是足以侵蚀骨髓的占有欲。
在看到空躲闪的神情时,温迪故作惊讶,随即,他做出了然模样,眸光仍然晦暗不明,神情却越发柔和:
“这样啊……你过得并不好呢。”
“脚也受伤了?”
状若温暖的关心几乎将他裹挟到窒息,空发觉自己竟一直在颤抖。
就像是应验温迪的问话一般,他扭伤的脚抽搐着,同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一起诉说着委屈。
空不得不从心脏的最深处汲取最后的力气勉强站立,而温迪向他伸出手,等待着空的回话。
“……”
“我,我没事。”
对方无形中带着威慑的态度,让空明白他不能再用沉默抗争到底。旅者妥协般小声答复,竟是不敢实话实说,他的视线落在温迪伸出的那只手上。
顶灯递来的微弱光芒中,空看清那只干净的手暗藏的薄茧。那也并非是诗人该有的手,他亦不敢把自己的手搭上去。
可惜,神明不容许给他哪怕一丝可以退缩的机会。
既然空不愿主动靠近,温迪就选择自己掌握主动权。
他轻车熟路,牵起空的手,手腕一转,他们十指相扣。
仿若久别重逢的爱人活该如此亲密无间,抒发对彼此的思念。
空身形一僵,顿在原地。
温迪向他凑近,与他额头相抵,他们的距离近得仿佛温迪在亲吻他一般。
神明的气息将他层层包裹,空残存不多的理智终于全线崩盘。
对付达达利亚时的谨慎,抵抗散兵时的缜密,如今被抛弃的一点不剩。
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抵抗得住久别重逢的、曾经的爱人对自己的吸引,他怎么可能无视那双翠绿的眼睛。
哪怕他心知肚明,温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哪怕他全然明白,温迪此刻现身究竟意味着什么……空明知道这其中全是问题,却依旧不由哽咽。
他软和下来的态度被神明察觉,温迪再次弯了弯唇角,他伸出手,把他瑟瑟发抖的旅者拥进怀中,手指抚摸上空的后颈,声音柔和:
“想我吗?”
“……”
“……嗯。”
“那就和我回去吧,空。”风神明明近在咫尺,声音却幽远仿佛来自地狱,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
“你在璃月过得不好,不是吗?”
——璃月已经不需要你了,不是吗?
空读懂了温迪恶劣的潜台词,他无可反驳。在对方刻意的暗示中,他竟也生出了,自己不过是一叶漂泊无依孤舟的感触。
可这不对……微弱将死的思维在做最后的挣扎,空缩在温迪怀中,如同一只垂死的鸟:
“……抱歉,温迪。”
“我不能……”有人还在等他,他并不是孤身一人。魈在等自己,还有万叶他们……
时隔多年,对于神明的邀约,他依旧采取拒绝的态度。
温迪却并不意外,甚至一点都不生气。
他只是轻抚着空脖颈的皮肤,见到旅者因他的触碰微微瑟缩,垂下眼睛,收敛眸中锋芒,意料之中般叹息:
“是有人绊住了你的步伐吗,空?”
空抿唇不言。
他不能再讲话了。多说多错,他的状态,完全不足以支持他再进行任何思考。
他也不敢再贪恋温迪的怀抱,哪怕他无比贪恋这份迟到了将近三年的温暖。
空咬紧牙,挣开与温迪十指相扣的手,妄图推开神明。
“我们先离开这里——”
他的话音竟带着几分恳求意味,眼前的一切都太过于离奇,但总得离开后再作讨论。
至少,这不是一个聊天的好地方。
空竭尽全力在暗示自己,温迪虽然看起来不一样了,却也还是温迪,是那个不会伤害自己,不会强迫自己,时时刻刻都不忘尊重自己的温迪。
可他错了。
神明再次否定了信徒的退让。温迪的身体纹丝不动,浑身是伤、力量衰微的空,根本无法推动他哪怕一丝一毫。
恰恰相反,他的举动,只能让温迪拥抱他的力度进一步加紧。
翠绿眼眸的主人轻笑一声,轻描淡写开口,揭穿了空意图遮掩自己已有了新的羁绊的事实,话音里夹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让你拒绝我的那个人,是魈吗?”
空脑中轰地炸响,他瞳孔紧缩,本能地脱口而出:
“别伤害他!”
——他猛然回神,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究竟讲了什么。
他终究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了。
……他是提防着现在的温迪的。
他是恐惧着眼前陌生的神明的。
可为什么……他们本该是最亲密的人……
那些死去的回忆重新鲜活,他触及的人明明如此生动,却有什么东西横生在他们之间,将过往的光景涂抹上锈迹,刺鼻的异样气息告知于他,他拥抱的,分明只是诗人腐朽的尸体。
温迪眼中的光越来越暗。
“没关系,”短短几秒却恍如过了一个世纪,空听到神明宽恕般的答复。
温迪的话音极轻,听上去如此善解人意:
“你只是被他蛊惑了而已。”
“我不会责怪你,空。”他仍旧轻按着旅者的脖颈,为他的背叛下了定义:
“你只想从他身上,找到我的影子,对吗?”
……不,不是这样的!
空骇然于温迪疯狂的结论,他无比确信,他是发自内心喜欢着魈的!
可他对视着那双翠色眼睛,却喉头发梗。他本该直截了当反驳,可竟又组织不出言语。
……对魈的感觉是真的,对温迪就不是吗?
心底倾覆的糖水撒得到处都是,本该泾渭分明的几份爱意在混乱中竟融为一体。
比先前更加强烈的背德感铺天盖地涌来,空动弹不得。肩膀被人按上,神明的手指摩挲着他的脸侧,唇上蓦然传来温软的触感。
温迪的吻分明轻而温柔,却又深藏着不容拒绝和违逆的威严。
他未出口的驳斥被堵得严严实实,混乱中,空竟好似嗅到了塞西莉亚腐败凋零的气息。
他醉倒在不存在的花香里,任凭温迪轻轻撬开他的唇齿,敲碎了他最后的心防。
他在神的垂怜中蒙受溢出的爱意,直至后颈传来轻微的刺痛,那双近乎空洞的金色眼睛才泛起些许惊愕。
一支微型注射器不知何时,从神明袖中滑出,针尖准确无误刺入空灿金发丝下的皮肤里。
透明的液体被无声注入他的身体,温迪这才终于肯放过快喘不过气的空,他们分开不过些许距离,难以置信的空却分明看清了温迪愉快微弯的眼睛。
温迪……温迪居然对自己用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他呜咽着,心中止不住涌起委屈,同样透明的眼泪大滴大滴淌出。
他内心抗拒着这个可能,事实却残忍打破他的幻想,旅者的视线变得朦胧,浑身的伤口都在暗处盯梢,趁机汲取着他的体力,催促他放松神经,放弃抵抗,沉沉睡去。
温迪抬起空着的那只手,覆在空的口鼻上。
细小的悲鸣自他指缝溢出,空不住落泪,温迪却像包容不懂事的爱人一般,丢掉手中的注射器,改为轻抚着空的脊背。
他自指隙亲吻向朝思暮想的信徒的唇角,安抚道:
“既然受伤,就不要乱动了吧?”
“没关系,很快就结束了。”
“和我走吧,空。”
“……你没有选择的。”
“不对……这样不对……温迪……”
强烈的悲伤被融进眼泪,空艰难地咬破自己的舌尖,试图保持清醒,去抵抗风神无孔不入的攻势,却无济于事。
他经历了如此多的祸事,荧的失踪、钟离的背叛、甘雨和魈的重伤、哲平和芙罗拉的死、枫原万叶的不得已、达达利亚和散兵的疯狂,甚至女士的歇斯底里……
这些都没有折断他的意志,只因他深知,无论如何,他都决不能被击倒,他必须站起来,接着走下去。
……可所有的坚韧,在面对死而复生又做出如此行径的温迪时,都分崩离析,溃不成军。
日夜祈祷的重逢,竟化为崭新的梦魇,和钟离决裂那一晚同样强烈的绝望涌上心头,这一次,却没有了带他远离争端的人。
他无声痛哭,冰冷的神却毫无动容,任凭诗人与旅者的曾经在对峙中风化成灰烬。
“我来取回我背信弃义的信徒,”温迪终于抛却无意义的掩饰,撕下他温和的面具。
于是,神明怜惜中带着漠然的话音,一字一句落进空的耳朵,仿若谴责,仿若质问:
“空,我要修正你的虔诚,你的热爱。”
“你的一切,本该属于我的。”
空已经没有力气去祈求神的原谅了。
麻痹感彻底侵袭神经,眼泪依旧不住涌出,浸湿发丝,模糊视线。
终于,他阖上眼睛,软软栽倒在温迪怀里。
风神垂着眼睛,略微俯身,将昏过去的空横抱起来。
温迪居高临下瞥了眼咆哮着的、汹涌的水势,轻笑一声,毫不留恋,转身离开。
水面上涨着,淹没了了无生息的人偶,淹没了躺倒的列车,淹没了女士的躯壳。
它将此间隧道发生过的一切,都一丝不剩地冲刷殆尽,不留丝毫证据。
神明踏着水声从容离去,正如他现身时一般悄无声息。
直至走到出口,外界明亮的光线刺进他的眼睛,温迪才眯起眼眸,抬起头颅。
早春的暖阳隔着厚厚的云层,悲戚注视他的面孔,温迪静默对它回以仰望,回望那不再湛蓝澄澈,而是满身灰霾的天空。
不知何时,竟有簌簌雪屑落在他的鼻尖,带着沁凉的气息。
『你说倒春寒,会不会倒到下雪呢?』
温迪将怀中的人护得更紧,不想让哪怕一粒雪花落在空的身上。
他怀中的珍宝安静地睡着,脸侧紧贴着神明的胸膛,亲密依偎,又如此疏离。
恍若交融的光与风,本不该彼此分离,却被灰霾生生隔开。
细微而杂乱的脚步声落在身后,温迪没有回头,只是等着自己的下属们靠近,才轻声询问道:
“都解决了?”
“是的,巴巴托斯大人。”
琴见到温迪平安归来,松了口气,自人群中又上前几步,与温迪攀谈:
“月海亭的人已经被全部拦截,不过,军火已经彻底被淹了。”
“如果有人想要进了水的闷弹,也不是不能满足他们。”温迪笑了,语气淡淡:
“丢就丢了吧。远征即将完成,也不差那些东西吧。”
琴颔首称是,没有多话。毕竟蒙德得到的,是比军火更有价值的东西。
她瞥了眼温迪怀中沉睡的旅者,识趣地挪开视线:
“我们守在出口,截下了那位前执行官和深渊线人,以及两个重伤的月海亭首领。但那位愚人众的执行官,我们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潜藏起来,给他放了行。”
“只是,他明显也发觉自己的突围顺利得有些不对劲,虽然本人已经匆匆离开,却还派了几个下属留在附近打探情况,恐怕是在寻找被截下的那几位。”
“散兵还是老样子。”谨慎多疑得很啊。温迪不置可否,
“你做得很好。留着他还姑且有用,不过他留下来通风报信的那几位……”
昔日赌场中执行官的言论浮现在脑海,神明垂眸笑道:
“‘拔掉他的舌头,挖掉那双令人恼火的招子,洗干净送到他的住处’,他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琴瞳孔微缩,随即避开视线,状若无事:
“明白了。以及,关于那位深渊线人,有新的情报。”
“说来听听。”
“他说,”琴回想着那位冷静到不同寻常的稻妻青年当时的神态,
“他是璃月南十字船队的船工,可以作为‘带路人’,把月海亭的人都送回去。”
温迪眨了眨眼,总算来了点兴致:
“不愧是能活到现在的线人,的确还算聪明,知道我不会真的对月海亭下手。”
“那位青年声称,他对璃月的了解虽然不深,却也知道,现在的势力中,无一敢和璃月正面叫板。那么,他带着的人是月海亭的重要成员,就是他最好的筹码。”
“我们的确不能明着把人还回去。”在远征彻底完成前,大规模暴露人前并不可取。琴提出自己的见解,温迪沉吟稍许:
“嗯……既然他想当苦力,那就让他去。左右枫原万叶已经是一枚弃子,不需要费心处理,等他回到璃月,找他麻烦的人恐怕少不了,能不能继续苟活,就看他的运气了。”
“反正把月海亭的人送回给璃月,也只是物归原主而已。就当作给摩拉克斯先送个人情,我留着这些死士能干什么呢?连点情报都撬不出来,好无聊啊。”
“但有一个人需要被特殊照顾一下,对吧?那个叫做达达利亚的执行官……还是说,叫他警官大人比较好呢?”
温迪瞥向空身上的伤口,笑容愈发灿烂。
“脚踝,左手,肩膀,脸,头部,看到这些伤了吗?”
“……”
“一样不落,给我还给他。”
身后的下属们闻言,皆噤声屏息,神明则继续语气轻快地思量着他的报复:
“顺便把他和枫原万叶一起送给璃月,怎么样?我想,摩拉克斯应该会挺高兴,我把之前差点祸害了整个璃月的罪魁祸首送到他家门口的。”
琴将上司的嘱咐一一记在心头,正打算退下,忽地听到温迪再次突兀出声:
“等一下。”
温迪的目光投落在空的脖颈深处,被衣领遮住的地方,缓慢凝固下来。
隧道光线昏暗,他尚且看不清楚,眼下却是如此清晰地发觉,怀中的人身上,竟满布着被藏在薄薄布料下的暧昧痕迹。
周遭的空气仿佛一瞬凝滞,神明久久未言。
可他身后的下属们,却顿感威压袭来,恍若暴风席卷,不由冷汗涔涔,屏息凝神,双腿发软,不敢多语。
终于,温迪赦免一般出声,终结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看来,我还得找我的老朋友,好好叙叙旧啊。”
他的一声轻笑被风绞碎在空气里。
温迪略微侧首,凌厉的目光穿过纷飞的雪花,带着浓重的杀意,好似要穿透整个璃月,诘问那至高无上的岩神。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