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空』囚徒(40)

Note: 

  CP:all空,主钟离/魈/温迪/枫原万叶x空 

  tag:现设,黑道pa,架空。养成、伪父子、伪骨科、囚禁、强迫行为、角色切黑、部分角色死亡,ooc警告。更具体的预警请移步合集首篇查看。 

  ※文中情节均为虚构,请勿上升原作与现实!!遵纪守法好公民,从我做起。 

  ※长篇已完结HE,三天一更,感谢喜欢。 

  本章1w1+,请注意阅读时间。 

   

  —— 

  『万叶,你是个勇敢的孩子。』 

   

  『保护好你的母亲,今后她只能依靠你了。』 

   

  翻新的泥土竭力掩埋逝者的气息,他在一片分不清声源的呜咽里,沉默着将一枚枫叶放在父亲矮矮的坟墓上。 

   

  『万叶,请原谅我的自私。』 

   

  『纵使只剩下一个人,你也要继续走下去。』 

   

  母亲干枯的手蜷缩着落在床边,他端着药碗走进庭院,剩下一半的苦涩液体哽咽无言,接住簌簌落下的红叶。 

   

  『万叶,我想去尝试一下。』 

   

  『所谓无想的一刀,究竟能达到怎样的境界?』 

   

  断刀映出姗姗来迟着惊惶的深红眼眸,毛色雪白的猫衔着半片斩落的红枫放至他的脚边,归还旧友的亡魂。 

   

  『万叶,在船上不需要那么拘束。』 

   

  『你既然进入船队,就是我北斗罩着的人了。』 

   

  港口稚子的哭泣捅穿耳朵,孩童抱着他所制的花环伫立混乱中询问父亲所在,翠绿叶间点缀的枫叶干枯黯淡。 

   

  『万叶,你不用担心。』 

   

  『同为反抗军的一员,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笑容爽朗的青年兴致勃勃整顿行李,拾起他珍藏的红枫标本高举手臂,眯着眼赞颂它的美丽灼目、艳红如血: 

   

  『你喜欢枫叶吗?』 

   

  『真好啊。很适合你的名字吧?』 

   

  『等任务结束,你要是想回珊瑚宫,记得向兄弟们问好……』 

   

  青年话音逐渐模糊难辨,被沉闷的水声浸透吞没。 

   

  那枚枫叶徐徐飘落在地,化作一滩鲜红刺眼的血。 

   

  在他那碌碌无为而微不足道的短暂人生里,他行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几近天光清朗,却从未抒解过他心底的暴风骤雨。 

   

  他将那些鸟语花香的美好定格在影片里,写下名姓投递向早已无人问津的旧邸,耳畔却无时无刻不曾是雷暴轰鸣作响。 

   

  世间最为尊贵殊荣之身仅一刀便干干脆脆断绝了他挚友的性命,其虽死犹荣,无怨无悔,却无人肯如法炮制,也给他一个痛快利落。 

   

  他只能独自跋涉在旁人所不能见的雷暴中,在电闪雷鸣里仰望乌云蔽日的漆黑天空,行过众生皆苦中归属于他的路,直至淌进无边沼泽的最深处。 

   

  血水没过他的刀,他的眼睛,他的头颅。他想质问头顶从未放晴的雨幕,可此世苦难皆为雷霆惊雳,自滚滚浓云降下,堵住他发声的咽喉。 

   

  何等渺小,何等无能,既非生来神明一己之力便可翻云覆雨,亦非身居高位受尽尊崇向来恣意妄为。 

   

  游荡者、漂泊者,他用贫瘠的词汇形容自己的狼狈,落水者徒劳无为挣扎,直至他眼中重新映出枫红如火,他伸出右手,隔着层层纱布,抓住那只胸针,窒息感才如艰难地褪去。 

   

  他握住了一团灼热的愿望,一如天守阁时那样。他在密不透风的下沉中获得了片刻喘息的机会,而在无数人唤过他的姓名后,他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万叶。』 

   

  他睁大眼睛,动了动唇。 

   

  他隔着水面,去触碰涟漪,仿佛叩击一面镜子,而命运的镜面背后,金发金眸的旅者将手覆上,紧贴他的手掌: 

   

  “万叶。” 

   

  枫原万叶怔了一怔。 

   

  良久,他弯起眼睛,露出对旅者从始至终都未曾改变的笑容模样: 

   

  “嗯。我在。” 

   

  哪怕他知道,他永远无法回归水面之上,他永远无法触碰到镜子对面的人。 

   

  可尽管一切泡影终将幻灭,他也始终会在对方呼唤他时,微笑着看向他,去告诉他,我在这里,我在等你。 

   

  这是他碌碌无为而微不足道的人生里,唯一可以保证不变的承诺,为数不多可以有所选择去践行的愿望。 

   

  他破开回忆回归现实,漆黑仍然如同浓云绞缠着他的躯壳,水汽依旧密密麻麻包裹在他的身上,而对面遥遥伫立与他相望、唤他名姓的旅者,为他倾吐的心意久久沉默失神,对他不抱希望的宣告做出最终答复: 

   

  “……” 

   

  “抱歉,万叶。” 

   

  空局促地拧了拧手中的电筒,力道逐渐收紧,枫原万叶并不意外,异常从容坦荡。 

   

  “不要道歉,空。” 

   

  他被黑夜挟持,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我喜欢你,是因为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你,对你产生好奇,想与你相逢。” 

   

  “但对于你而言,我只是一个仅仅认识了一天的、侥幸曾生死与共的陌生人,仅此而已。” 

   

  “所以,你不需要道歉。如果你回应了我的心意,就不是我所认知到的那个你了。” 


   他轻叹着,安抚着旅者情绪,一如以往:


  “别因为愧疚之心折磨自己。是我的错,我不该和你吐露我的私心。” 

   

  “空,不要说这些事情不重要。包括你的手,甚至你的脚,你受的伤,让你困扰的事,我都知道。”枫原万叶点明旅者的伤势,打断了空的欲言又止: 

   

  “至少对我而言,很重要。” 

   

  “我不希望你受伤,哪怕是因为你自己。” 

   

  气流堵在嗓子眼里,熟悉的言辞落尽耳中,空想起在隧道里,也是眼前的人,握住他被石子摩擦硌破的手,说着同样的话。 

   

  空忽地有种强烈的冲动,他脱口而出: 

   

  “那你呢?” 

   

  “你把期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你自己还剩下什么?你给自己留下了什么?” 

   

  “……和我走吧,我们去找魈,去找甘雨,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达达利亚也站在我这边,甚至散兵都勉强与我达成了共识。” 

   

  “没有人会追究你的过去,哲平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空,”枫原万叶打断了他自欺欺人的提议,打破他无济于事的幻想: 

   

  “你也知道,我们很像。” 

   

  “你有想过原因吗?” 

   

  他深深吸气,轻笑一声:

   

  “为什么我们都会有如此不同于常人的感知和记忆力?难道也和相貌一样,只是因为来自相同的血脉吗?”

   

  空微微愕然。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一直以来匍匐在脑海中的零散的线索忽地活跃起来,像是找到了那根即将把它们串联在一起的线。 

   

  空忽然有一个很可怕的想法,他屏住呼吸,瞪大眼睛,见枫原万叶望着他,他出口解释,而空仿佛直面着诗人平静下蕴藏的颤抖和愤怒:

   

  “还记得我讲过的话吗?那些疑点,你也已经察觉到了吧?” 

   

  “我的父亲,只是因为心力绞竭,才选择自杀吗?”

   

  “我之前一直身体不适,友人替我开药后,才算好转,是巧合吗?”

   

  “深渊的杀手,原本绝不会吐露有关于你的情报,而我遇到了一个‘意外’,它是什么?”

   

  “我也提到,我是因为在海上旧病复发,才没有及时抵御风浪,落入海中……在去地下商店前,我们讨论过,你是否也同样对海鲜不耐受,不是吗?”

   

  “空,你的反应告诉我,你和过去的我一样,对这件事全然不知。那就由我来告诉你。” 

   

  枫原万叶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僵硬开口,将残酷的真相生生剖开,应证了空的揣测:

   

  “坎瑞亚的血脉,从年幼起,就要被迫摄入一种药物。” 

   

  “这是他们自诩与众不同的身份象征,是他们对自己人的‘认可’。” 

   

  “他们用这些粉末将所谓‘同胞’的人生联系在一起,称之为‘团结’,称之为‘万众一心’。” 

   

  “我的父亲,他不希望我受到这样的对待,才想方设法瞒天过海,试图偷偷把我和母亲送走。” 

   

  “但他失败了。他安排护送的下属被其他族人发现,懵懵懂懂的我被迫接受了药物注射。” 

   

  “他们在把试剂推进我的皮肤后,还故作大方,放我和母亲离开。母亲心中绝望,却不得不抱着年幼到尚且什么都记不住的、无能孱弱的我,堆砌出笑容,感恩戴德大人物们的恩惠。” 

   

  “怎么可能?!”空被这个信息震得一阵阵发麻,拼命搜索着自己记忆中的相关情景,却一无所获。 

   

  这和博士的人体实验有什么区别?!为了所谓的凝聚力、向心力,给小孩子注射不明不白的东西?! 

   

  “所以,我们与众不同的特质,都是因为这种药?” 

   

  空艰难发问,枫原万叶垂下眼睛。

   

  “这是一种能让人变得耳目聪慧的药剂。它会刺激大脑,提升人的记忆能力,感知能力,然而,一旦注射或服食过这种药物,就再也离不开它了。” 

   

  空浑身发冷,机械重复:

   

  “药物上瘾。”

   

  “是,药物上瘾。” 

   

  “如果不定期服用新的药物,就会出现严重的戒断反应。”枫原万叶握紧拳:

   

  “起初只是头痛,嗓干,精力不济。再后来,会出现严重的感知失灵,记忆紊乱,心力衰竭,难以入眠。最后,服食者会陷入幻觉,形容疯狂,最终精神崩溃而死。”


   “所以,你明白了吗?我们拥有的一切,都是从未来的人生中提前预支的。”


  “深渊用这种东西,控制着他们的‘同胞’。他们用这种东西,把正常人变成和他们一样的疯子。为了活命,所有人都得紧紧拧成一根绳,只因戒断症带来的痛苦,没有人能够忍受,没有人能摆脱药瘾,从无例外。”

   

  坎瑞亚的血脉有着他们独特的信条。

   

  深渊的信众啊,都是一帮疯子。

   

  空颤抖着声音,尽可能保持冷静去问询: 

   

  “如果,一直服食或注射这种药物,会怎么样?” 

   

  “……” 

   

  枫原万叶抬头望向他,言简意赅堵死所有后路。 

   

  “长期服药的人,随着年纪增长,所需要摄入的药物量,会越来越多。” 

   

  “如果摄入量无法满足需求,会出现同样的症状。但一次性摄入太多药物,兴奋过度而猝死过癫狂至死的人,也不在少数。” 

   

  空整个人僵在原地,脚底阵阵发软。 

   

  疯了!这群人都疯了!! 

   

  为了权势、地位而自我洗脑,为所谓的家族理念奉献一生,教化自己去充当受害者,自证热血一般吞食要命的毒物,又教唆自己成为新的加害者,把无辜者拖下水又美名其曰为监督,洋洋得意自己的纯粹、真诚,却毁了自己和别人的一生!

   

  他面色苍白,猛地想起,在温迪死后,他曾让自己的情报网,去探查温迪的生平。

   

  当时的回报中,温迪是因为曾经的下属杜林发疯叛变,四风守护元气大伤,才不得不逃离璃月。而在那之后不久,坎瑞亚就爆发了和七神的战争。

   

  杜林当时的反应,和枫原万叶所描述的,戒断症发作的样子很像。假如杜林是被坎瑞亚控制着,那就可以解释,为何式微而自顾不暇、没有必要参与进与坎瑞亚战争的蒙德,会选择淌进这趟浑水。因为杜林是一个警告,是坎瑞亚不准备放过蒙德的警告。 

   

  达达利亚也曾说过,他的师父因发现了深渊的一个秘密被残忍杀害,难道和这种药物的研究有关? 

   

  还有形迹可疑的阿贝多,他张口闭口都是实验,是否也和深渊有所牵扯?

   

  空也终于能够解释,深渊除了名单以外,那第二条寻找叛党的途径,究竟是什么。

   

  通过查找药物的进货渠道。 

   

  即使是叛党,作为曾经的坎瑞亚人,也肯定无法离开这种药物。 

   

  是,为了活命,他们一定会小心谨慎到极点去进货,但药物的需求量只增不减,查出来不过时间问题,只是远远没有名单来得简单方便!

   

  空好像知道了枫原万叶为什么无法回头。悲凉自心底漫延,他分明猜到了真相,却不敢想,而枫原万叶却一点不漏地,将自我悲惨的命运解剖在旅者面前:

   

  “我的父亲,随着年纪渐长,为了尽可能不引人耳目,他没有选择增加药物的进货量。” 

   

  “他将剩下的药物,都给了摄食需求与日俱增的我和母亲。”

   

  “他因戒断症,受尽折磨,最终选择自杀而死,结束了他痛苦的一生。空,我至今都不知道,他死前,究竟看到了怎样的幻境?” 

   

  “而母亲身体向来孱弱,她大病不起后,药剂更是进一步摧残了她的身体。”

   

  “我的身体不适,也是因为,在离开家族后,我的食物中,没有再被管家偷偷掺入此类药物。” 

   

  “深渊的那位漏网之鱼,也是临时出现戒断现象,精神癫狂,才被我趁机撬出了情报。” 

   

  “所以,你的挚友从万国商会拿来的药,其实是?”

   

  “正如你所想。” 

   

  枫原万叶低声道: 

   

  “他还不知道,自己也成了被利用的一环。而我的药物摄入量被严格控制,在我逃出稻妻,搭乘一艘小船前往璃月时,新开的药,正好也消耗光了。”

   

  “当时的我并未太过在意,毕竟头痛的情况没有再出现,不去服用这种效果立竿见影到令人心生疑窦的药物,也是好事。但我既然在海上,为了果腹,食用海鲜是必然的。” 

   

  “可是,空,那种药物的某种成分,会和海鲜产生剧烈的反应,反而会使症状更快爆发。”

   

  “……所以,你才说,你是旧病复发,跌落海中。” 

   

  难怪,难怪钟离一直以海鲜过敏为借口,不肯让家中出现海鲜。 

   

  胡桃分明说过,很久以前的钟离,是没有海鲜过敏的问题的。 

   

  空脑子里嗡嗡作响。作为坎瑞亚的血脉,想来他也和曾经的万叶一样,被注射过药剂。而钟离这是不愿意用他的身体去冒险,才做了这种决策吗? 

   

  可这不对劲,很不对劲!在璃月的时候,他虽然几乎从来不碰生鲜,却在曾经和钟离赌气时,亲自抓了一碗烤熟的八爪鱼丢到钟离房间,却什么症状都没有出现。 

   

  当时的他气不过,还揪着一根鱿鱼腿嚼了一阵,却没有出现什么严重的反应。 

   

  但之前枫原万叶和达达利亚吵起来的时候,他也确实有过头痛的症状,当时的枫原万叶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才想要触碰自己。 

   

  难道当时是因为自己饮食里一直有定期供给药物,才没过激症状吗? 

   

  还是说,自己其实,压根没有什么药物上瘾?头痛只是压抑的环境,和危急的情势所导致?


       枫原万叶注意到他纠结的神色,笑了一下,改口道:


   “不过,看你的表情,我想,或许我想错了一件事。” 

   

  “之前,你只说,你不碰海鲜,我却先入为主,你和我一样,是受制于药物的因素。但仔细想想,你并没有肯定过我的说法。” 

   

  “或许,你没有瘾症,对吗?” 

   

  “……我不确定。” 

   

  “我宁愿是这样。毕竟,我总是希望你能过得更好。”深红眼眸的青年低低回复:


       “如果你能摆脱这种噩梦一般的人生,或许就是连我的份一起活过了啊。”


  “空,我在璃月,是不可能获得那种药物的。”

   

  枫原万叶见他默不作声,也没有逼迫空答复什么,而是另起话题。

   

  他们是相似又相反的个体,枫原万叶抬起手臂,仿佛触摸到他和空之间无形的屏障:

   

  “而深渊承诺,如果我能杀了你,并打进璃月内部,取得你在璃月的情报网,就会接纳我为他们的一员,供给我药物,继续存活下去。”他的声音回响在岩洞,叙述着这可笑的、唯一存活的道路:

   

  空沉寂片刻,才轻声道:

   

  “结果,你反悔了。”

   

  “我反悔了,空。”枫原万叶将空着的手伸进口袋。他握紧那枚枫叶徽章,絮语道: 

   

  “深渊逼迫我做出选择,可我却总想抓紧时间,去更加了解,你还可以是一个怎样的人?”

   

  “你会对素未谋面的我伸出援手,会不顾危险去救身陷险境的甘雨。你明明怀疑哲平,却依旧会对他处处相护。” 

   

  “你会冷静地化敌为友,更从不忘记自己救人的初衷。每当我触碰到你真实的一个面,我就更加无法对我所为,以及即将所为的那些事进行开脱。”

   

  “空,哲平是代我受过的。”枫原万叶顿了一顿,克制着翻涌的情绪:

   

  “你记得吗?在中转站时,他背着甘雨,他对我们说,‘反抗军需要更有价值的人’……” 

   

  “而在列车上,他就已经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他和我说,如果我能回到珊瑚宫,记得替他问候战友。” 

   

  “他认为,我比他更有价值,他猜到了我的身份,不,或者说,是珊瑚宫心海,猜到了我的身份,哲平从一开始,就是自愿来代替我,冒充深渊的线人,替我转移其他人的注意,替我赴死。” 

   

  『哲平,你没有其他话想和我们说吗?』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我从来没后悔过,我做的任何抉择。』


   空不知做何言语。


       说什么都显得苍白,说什么都无法挽回。徒留他和枫原万叶伫立着,缅怀着,那个满心热忱的青年却已经淹死在了冰冷的冰库。


  “那位军师大人,是如何揣测到的,我不得而知,哲平更是闭口不言。” 


   枫原万叶艰涩地回想着,每一句话都包含着压抑的痛苦:


  “深渊和女士合作,她为了给自己留后手,隐瞒了我的身份,盯上了哲平,把假消息捅给了散兵。” 

   

  “对于你,你不会相信哲平就是线人,可我必须搬出这套说辞,迷惑你的视线。” 

   

  “……然而,我没想到,哲平会借机主动替我挡下这个身份,他故意表现出可疑的样子,是为了真正的深渊线人能存活下去。”


      那些悲哀的心知肚明死在每个人的腹中,成了永远的哑谜。空未曾出声质疑枫原万叶的话,旅者深知那位勇敢的战士,的确会做出牺牲自我的抉择。


      “他要我把军火带给急缺军用物资的反抗军,为反抗军带来新的希望。” 枫原万叶继续叙述着,将那些雪藏的真相剥析出来:

   

  “原本我想,你不会一直怀疑哲平,散兵更是需要线人,不会轻易伤害他。” 

   

  “而达达利亚的可疑举止,让我怀疑他是女士的合作对象。女士不会轻易得罪深渊,哪怕是其中名不副实的我。我和哲平一起行动,她的人不会对哲平下死手。” 

   

  “但达达利亚不是女士的下属。”空接上了他未尽的话,涩声道: 

   

  “所以哲平死了。” 

   

  枫原万叶千算万算,终究没有保住他的性命。 

   

  假如哲平顺着万叶的暗示,将自己的身份公布于众,他不会被视为眼中钉,也不会那么早被出局。 

   

  可他没有。如他所言,为了反抗军,为了同胞,为了后辈,他义无反顾站在所有人面前,混淆视听,为自己人争取时间。他不后悔。

   

  “反抗军从不出卖任何一个同伴。哲平为了这一信条,毫无怨言袒护我。” 

   

  “而我再一次背弃了根本。我做了什么?我将无辜者推了出去。” 

   

  痛苦和愧疚折磨着他的神经,枫原万叶念着哲平曾挂在嘴边的话,如今听来如此讥讽。 

   

  事到如今,他背负罪孽,无可辩驳。枫原万叶闭了闭眼,做出最后的结论: 

   

  “深渊要我做出的选择,是杀了你,换我和其他无辜的人活下去。” 


  “我也是曾说过,无论想追寻什么,只有先努力活下去,才能去思考。”

   

  “如果我杀了你,我将借着曾与你熟悉、曾驻留过璃月的优势,一点一点渗透获取你在璃月的信息网络。” 

   

  “可这没有意义。”他睁开眼,否认了这条路, 

   

  “我只是一把刀,就算侥幸得以被深渊信守承诺放过,也要终其一生为杀死所爱与同胞而痛苦绝望,不知何时会再次被深渊清算上门,药物的存在更是日日凌迟于我。” 

   

  “然而,如果死的那个人是我,你也可以代替我,获得稻妻反抗军的支持,也不会有无辜者再因我而死。” 


   “你说什么?!”


       “听我说下去,空。”枫原万叶没有在意空脱口而出的言语,他冷静地分析利弊,活像是他口中所述的死者并非他本人:


  “你不一样。你有着可以守护你的人,有着能够不被打扰的顺遂人生。”

   

  “空,你的存在,比我更有价值。”

   

  “正如哲平所言,反抗军需要更有价值的人。”


   空盯着他失神。


      『反抗军需要更有价值的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会懂得分寸。』


      原来地下超市里,他的话是这个含义。


      何其浓重的悲哀涌来,他一颗心脏被沉甸甸压下去。哲平,万叶,再到自己,他们的人生是一个给予与被给予的闭环。


  “……如果不是我,那就是你。”


   枫原万叶轻声陈述着事实,


  “我改变不了,双赢的是深渊,但我能让非死不可的人,变为你与我其中之一。”

   

  “万叶,”空喉头发堵,他好像一直在叫他的名字,言语却干巴巴到贫瘠的地步。他看着站在岩壁边的,一直微笑着的诗人,试图挽救些什么:

   

  “你冷静一些。我们还有其他办法——”

   

  “没有时间了。”枫原万叶却摇头,拒绝了空未完的话,

   

  “我把真相告诉你,就已经表明我的意愿了。”

   

  空心里一咯噔,猛地上前一步:

   

  “你想干什么?”

   

  “空,如果是你,”枫原万叶叹息着,

   

  “我愿意选择你,放弃我自己。” 

   

  “无论如何,我总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空愕然见枫原万叶抬眸,原本黯淡的深红眼底,却燃起了与自己眼眸深处如出一辙的光火。

   

  寒光一闪,枫原万叶拿出放在口袋里的那只手,竟举起一把短刀,抵在自己的咽喉。

   

  “坎瑞亚叛党的后裔,如今死在你的手中,”枫原万叶镇定自若,恍如刀锋所向的不是他自己,

   

  “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

   

  “我将为你,进行一场献头仪式。” 

   

  “以此成就你的威名,带着我未尽的遗愿,活下去。”

   

  “说谎之人,本该被施以吞针之刑。同样是金铁之物,或许,这柄刀也是一样的吧。”刀锋浅浅划过他的脖颈,冷意袭上咽喉,枫原万叶握紧刀柄,

   

  “……说来惭愧。我手中的刀,本不该为懦弱者而挥动,不该为了斗争而斗争。”

   

  “它本应捍卫人的自由与尊严,捍卫人的愿望。就像我的挚友,曾为了万千民众的愿望,向雷电将军举起他的刀。”

   

  “住手!!”

   

  空瞪大眼睛,扭曲脱力的脚踝,在枫原万叶手中刀尖挥动的瞬间,忽地被注入了无穷的气力。 

   

  一点寒芒坠进他眼底,旅者咬紧牙,他抬脚,迈步,奔跑,痛觉被抛之脑后。

   

  手电的光跳跃着前进,而他仰着头颅,喘着粗气,世界刹那间安静,他透过那双温暖悲戚的深红眼眸,究竟看到了什么?

   

  是缓缓关上的冰库门,哲平的笑脸透过铁架台的缝隙,挥手和他道别,眼睛纯粹而干净。

   

  是黑暗中甘雨最后绽放的笑容,她握着自己的手,依偎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上,期待着一个美梦。

   

  是芙罗拉用那颗空洞的心脏为他祷告远大前程;是散兵淡漠的面容闪现,年轻的执行官不屑地将身份牌投落;是达达利亚跃动着兴奋的面容,他将手伸向自己。

   

  他们把命运交给自己。


  歌颂着神的人,质询着神的人,他们都作为人存活,在坏死的未来中寻求黎明。闭环本不该存在,他怎么能重蹈覆辙?


  而他将步伐迈向万叶。

   

  无数只手推搡着他的脊背,空跌跌撞撞跑去,向渐行渐远一意孤行、失去归途方向的人奔去。

   

  “枫原万叶!” 

   

  他看见满地枫红中,一直守望着自己的那个身影,诗人吹奏着他的叶笛,他用一声短促的笛音为他引路。


       诗人站在命运的另一端,覆没于黑潮之下,将他的所有期望,心愿,一切美好的祝福,甚至于未来的人生都不留余地地赠予。


    温柔的人垂下手臂,他分明连旅者自我伤害都不愿意,又怎么忍心亲自下手。


      而这样的人,枫原万叶这样的人,空又怎么能弃他于不顾,眼睁睁看着刀锋捅穿他柔软的咽喉?


      他丢掉手电,他拉近距离,他高举右臂!


  深红的眼眸微微瞪大,枫原万叶不失惊愕地,见奔来的旅者牙关紧咬,完好的右手死死握住他捏着身份牌的手!

   

  空直直盯着他,目光灼灼,又张开左手手心,刚刚结痂的伤口狰狞地展露在万叶眼中。

   

  可他却不管不顾,去抢夺枫原万叶手中的刀,硬生生把刀锋掰离了对准他脖颈的方向!

   

  争夺中他们重心不稳,双双跌倒在地。距离悬崖的边缘只剩几步的距离,空本就站立都很艰难,干脆不再起身,而是死死抓紧刀身。


   “空?!”


  枫原万叶一时失声。鼻尖嗅到熟悉的铁锈味,不是自己的,他瞳孔紧缩,难以置信看着压倒在身上的空,动了动唇:

   

  “松手!你受伤了!” 

   

  “我不!”空脾气上来了,他狠狠看着眼前的人,气息不匀,积蓄了满肚子的话终于彻底爆发:

   

  “你凭什么,替我做选择?”

   

  他低下头,紧贴着枫原万叶的胸膛,散乱的头发黏连在脸上,诗人看不透他的神情,握着身份牌的手贴在耳侧。

   

  伤疤被重新切开,空握着刀锋,左手掌心鲜血淋漓。 

   

  枫原万叶关心则乱,手上力道一松,刀瞬间被空扯走,径直甩开,跌落地面。

   

  “是,没错,深渊给你下了死命令,如果死的人不是我,那就是你,是无辜的人们,他们的确有那个能力。”

   

  空重复着,呢喃着这个死局一样的抉择,松开按着枫原万叶的右手。

   

  很快,他手腕一转,同样是一把刀,被他握在手心。

   

  枫原万叶认识那把刀。

   

  那是他特意挑给空的刀,现在却被空握着,对准他的颈侧。

   

  空抬起眼和他对视。于是诗人清晰地看见,那双金色的眼睛中浮沉着的挣扎,旅者再次死死注视着他,

   

  “是,想死的话,我也可以成全你,我是能代替你进入反抗军,我没有后顾之忧,甚至那位珊瑚宫心海也会因增加助力而对我大加欢迎。”

   

  他颤抖着手,将刀高高举起。刀尖在枫原万叶的眼眸中凝成一点,他怔怔着,没有反抗,却在刀倏地落下的瞬间,惊愕地发觉,刀锋竟与他的面庞擦肩而过!

   

  “……空?”

   

  细小的破碎声吸引了枫原万叶的注意。枫原万叶蓦然失神,良久,才反应过来,被刀捅穿的,究竟是什么。

   

  他略微侧首,看到自己手中那张,象征着『伏兵』的身份牌,被空直直刺破。 

   

  刀尖自万叶的指隙,捅进地面,空静静地注视着他,金眸澄澈如初。 

   

  他一刀毁去了一个悲哀的人生,他为眼前的人重新定义:

   

  “我可以成全你,但万叶,你没问过我。” 

   

  “……你没问过,我究竟愿不愿意。” 

   

  “你凭什么觉得,你对我而言,微不足道到即使因我而死,我也会毫无动容?” 


   他一声呵斥震得万叶无言以对,空还在继续逼问:


  “你把自己当什么?”

   

  “你不能替我做选择,我也不愿意完成你如此荒唐的愿望。”他低声絮语,好似悲悯,

   

  “是,这个世界何其不公,混乱的秩序,扭曲的信仰,跋涉泥泞中不见天日的旅途艰难无比,充斥着暴风骤雨电闪雷鸣,可你怎么能就这样把性命交给别人?” 

   

  “你该像你的挚友一样,拿起你的刀,直面此世雷光。就如你在刀下,救了我那样,你不是懦夫,你理应还有路可选。” 

   

  “如果没有,那就让我来为你开辟道路。你的人生不该终止在这里!”

   

  枫原万叶愕然无言。

   

  他静静地望着空,无声询问着,恳请着旅者,为他指点迷津。

   

  空捡起那张破破烂烂的身份牌,将图案翻转过来,呈现在万叶眼前。只见画上武士抚刀的动作被破洞硬生生打断,旅者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认识的枫原万叶,并非什么深渊的『伏兵』。”

   

  “他只是一个诗人,”空重复着,强调着,

   

  “他只是一个诗人。” 

   

  “就像我初次见你时那样,你不能忘记你是谁。”

   

  “天高散孤云,落日澄空故乡影。” 

   

  枫原万叶紧紧盯着他,空低声念着诗句,质问着身下的人: 

   

  “你还记得,你在列车上吟的这首诗吗?”

   

  “我不是写诗的行家。不如说,我厌恶透了这些东西。诗歌,乐器,我其实都不喜欢,一点都不。” 

   

  “但现在,万叶,我想为你续上最后一句。比起一条人命,那些厌恶都不重要。”

   

  “天高散孤云,落日澄空故乡影,”空缓缓道来,轻轻叹气。

   

  “……飘摇游子心。”

   

  “如果谁都不愿意放过你,那我更不愿意。 

   

  “我要你活下去,去做你想做的事,去回到你的故乡。”

   

  “万叶,你说过,你喜欢枫叶。” 

   

  “……”

   

  “我喜欢枫叶。”枫原万叶呢喃着开口,身上人的气息令他眼眶发酸:

   

  “可枫叶红时,总多离别。”

   

  “离别的人总有归期,落下的叶总要归根。”空则一转口风,认真纠正: 

   

  “但归乡的游子也可以怀揣着对故土的爱意再次启程,落下的叶也可以乘风再次飞行。你能续写一段人生,就像枫红的季节之后,凛冽的寒冬之后,那些春暖花开的美景,难道不能挽留你?”

   

  “我同样不能代替你做选择,但我能给你一个新的选择。我们不是只剩下死局,你不是女士和深渊的『伏兵』,也不是他们的敌人。”

   

  “我会和女士了结这一切,我不会让深渊再威胁你,而你从今以后,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会解决你的药物瘾症,”空做出保证,语出惊人,

   

  “既然我可能并非如你所想,有同样的症状,我都可以解除这种问题,你就也一定可以!至少,我能为你争取到找到措施的时间!”

   

  “这不是空头支票,也不是安慰。”空把那张身份牌彻底揉成一团,

   

  “我们都是最不需要安慰的人。” 

   

  “我只会极其严肃地、一个接一个,解决你提出的问题。”

   

  “因为,即使我不能答应你的心意,却仍旧和你共享着命运,万叶。” 


   他们身体里流着一部分共同的血,他的悲哀,他温吞的绝望,他沉默中的自取灭亡,空分明感受得清清楚楚。


       旅者深深叹息,学着诗人的模样,将手覆于心口:


  “坎瑞亚把我与你联系在一起,纵然是我,也不能否定这种联系。”

   

  “我无法眼睁睁看着命运与共的人为我而死。” 

   

  空将废弃的身份牌扔掉,同样做出结论: 

   

  “我必须为你做些什么,为那些因为神明而疯狂的人们,无论是热爱着,还是憎恨着的人们,为甘雨,为魈,为哲平,为很多人,我必须做些什么。”

   

  “空,难道你——”


   电光石火间,枫原万叶领悟到了他的抉择。他终于明白空为何能将达达利亚和散兵化敌为友,而旅者首肯了他的揣测:


  “如果我走向深渊,你和深渊的敌对就会不复存在。” 空静静地表述着,提出最终的解答:

   

  “如果我反抗神明,你曾满怀期待的心愿就能实现。”

   

  “不行!”深渊两个字一出,枫原万叶瞬间浑身僵硬,即刻反对,要去抓空的手:

   

  “你不能去那种地方!”

   

  “你说了不算,万叶。”空推开他的手,摇了摇头,支撑着地面,从他身上坐起,整理着情绪。

   

  他忽地笑了。就像枫原万叶对着他时,露出的笑容一般,他给出一个如此柔和的回应。

   

  “我说过,我想让你活下去。” 

   

  “……我绝不会再让一个诗人,死在我面前了。”

   

  “如果你真的想为我做些什么,就好好活下去。你有那个资格,你也理应有这样的人生。” 


   空驳斥着他的话,一条又一条,正如他续写诗句一般,他为枫原万叶重启一个新的人生:


  “你不是比起我更没价值的那个,你要将我的事情,将你的事情,将哲平,将反抗军,他们所有人的事,你都要牢牢记住,不能忘记。” 

   

  “甚至于,你可以和我一起前行,没有比我们更契合深渊的存在,你要将这世界上的一切都牢牢记住!” 

   

  “答应我!”

   

  “……”

   

  枫原万叶久久无言,眼睁睁看着空拾起地上那张,被自己碾落尘泥的,代表着『诗人』的身份牌,认认真真用袖子擦拭干净牌面,朝他递过去。

   

  旅者向他伸出手,像是还给他一段人生。 

   

  他被埋在污泥满布的沼泽,无垢的人却第一次,主动叩击了他的水面,就像初见时,旅者向他伸出手,将他从上一段人生中带离。

   

  枫原万叶没有接过那张牌。

   

  他只是眼眶酸涩地,听到自己过速的心率。他在空的眼中窥伺到微弱的光,却如同看见那个拥有美丽月色的夜晚,夜幕怀中无数的海灯。 

   

  他偷来的那抹金色的身影,如今雀跃在他的眼底,他偷来他的一部分命运,于是他伸出手,在碰到空同样裹着纱布的掌心时,枫原万叶发出反问。

   

  “空,你还欠我一个问题。”

   

  “我想问你,”他如此克制,却又如此期待问题的答案,

   

  “你对我说这些话,是因为,我也是诗人吗?”

   

  “……”

   

  “不是。”

   

  空坚定而缓慢地摇头,记忆中一闪而过翠绿双眸,旅者却了然似的弯了弯眼睛。


   漆黑中他的微笑如此从容,他用简短的语言,彻底将眼前人断裂的命运重新拼凑。


  “是因为,你是枫原万叶。”

   

  “只有你先成为枫原万叶,你才会是一位诗人,会是反抗军,会是任何一种能被语言定义的身份。”

   

  “而非你是诗人,才被叫做枫原万叶。”

   

  “我从来没有混淆过任何一个人。”

   

  枫原万叶瞳孔微缩。 


  旅者从不平凡又如履薄冰的人生中,见过了太多太多人。


     有些人自旅途的起点就在守候,有些人却姗姗来迟。


       可他从来都分得很清楚。温迪是温迪,万叶是万叶。


      他感怀于他们身份的相似,却从一开始就清醒地认知着,他们命运的不同,他们灵魂的迥异。


       在这数年的奔赴中,他终于不再重蹈覆辙,他和枫原万叶一样,描绘着一场新的人生。


  久久沉默后,空试图撑住地面,重新站起,


      孰知,沉默许久的诗人却蓦然起身,颤抖着将惊异的旅者拉进怀里。 

   

  溺水的人握紧那炙热的愿望,枫原万叶被重新注入新的希冀,他们的命运从此相连。 


  他们的愿望,期许,都交融在一起。他如愿以偿,被准许和他并肩同行。


  镜中的身形不再只是幻影,他将手伸向沼泽外的人,相拥的那一刻,他听见巨大的水花咆哮,而他被拽出冰冷的水面。 

   

  他头顶依旧乌云蔽日,依旧雷霆不散,他却拥抱着如此灼热的珍宝,足以照耀他暗无天日的人生。 

   

  总有地上的生灵,敢于直面雷霆的威光。 

   

  如果是和怀中的人一起,他再无遗憾。

   

  “万叶?”

   

  “别拒绝我。”感受到惊慌失措者的挣扎,枫原万叶发自内心笑着,纵使有湿润的眼泪正顺着面颊滑落,润湿旅者的衣领。

   

  “……谢谢你,空。”

   

  空略微错愕,轻轻叹息,终究没有推开他。 

   

  他笨拙地回抱着他的友人,拍着他的背,没有多言,却什么都明白。

   

  枫原万叶真正想问的,其实是另一个问题。

   

  假如我能够更早一点,出现在你的生命里,是否我们能有不同的结局?

   

  是否你的眼里,也能容下我的身影?

   

  可他终究没有问出口。

   

  他依旧是老样子,不愿意为难空,也不愿意强迫于他。 

   

  哪怕重新来过,枫原万叶也从未后悔自己的选择。

   

  他唯一后悔的,只有自己的孱弱无能,让他失去了战友,又不得不看着空走入深渊。

   

  他非神明,亦非贵人,只是天地间的漂泊旅客,他和空的交集只是相交的两条线,本该在交点之后,就渐行渐远。


       他不是曾陪着他一起成长的人,时间,契机,他从来不是正确的那个选择。 

   

  可在心灵的旅途中,他何其有幸,能窥伺见太阳的一角,哪怕驾着日晖的少年只是他的惊鸿一瞥,哪怕旅者匆匆离去,只抛下一个鱼跃虫鸣的世界,让枫叶落在诗人的肩头,感念着瞬间的相遇,又回归孑然一身的孤寂,哪怕他只是在这误入的歧途里曾看到春天,而最终,一切都还会归于寂静。

   

  就像风与枫的纠缠,原本命中注定如长野原的烟花一般转瞬即逝,他归于故里,而风将继续远行,直至他作为太阳的碎片回归天空的怀抱。即使是此世最为尊贵殊荣之身,也从来留不住永恒。

   

  可眼下的触感,是最为真实的,是属于自己的。


      他多庆幸,在开始前,在结束后,始终是空走进他的心底。 

   

  而为了这短暂的,转瞬即逝的亲近,他宁愿回头,追逐新的契机。 

   

  就像旅者所言,落叶可以再次为风而起,枫原万叶的人生因空而重新展开。他将手伸进衣兜,那枚小小的枫叶,灼热着他的掌心,赋予他新的生命。 

   

  没有问出口的话,也没有必要再问下去。 

   

  追悔莫及的事情,也有更久的未来弥补。 

   

  如果追逐旅者是在歧途上越陷越深,他心甘情愿与空纠缠直至他新生的末路。 

   

  ……我本无意囚禁太阳,可我如此自私,终究想要太阳为我而生。

   

  等到他们重新站起,皆是带着滚落泥地的狼狈,却无人在意。 

   

  空踌躇一瞬,终是在枫原万叶的注视中,像他们初见时那般,伸出了手。

   

  “答应你的承诺,我会做到的。”

   

  枫原万叶静静地望着那只手。

   

  最后,他伸出自己的右手,一点一点,拆下了上面的纱布,将两个人的掌心缓缓重叠相握。 

   

  枫原万叶目光柔和,一字一句,庄严许诺。 

   

  “我和你一起。”


  “别想丢下我,空。”这一次,他没有给空任何可以拒绝自己的时间,枫原万叶向来如此,藏着自我的锋芒,原则问题上从未妥协。


      “人和人的缘分,不是那么容易断开的东西。”

   

  他听见自己的话音,他紧紧握着那只手,不再一触即离。枫原万叶知道,空的选择无比艰险,但这一次,他绝不会让空一个人再去面对一切了。 


  旅者静静注视着他,许久,轻笑一声。


  重新被风吹拂着踏上旅途的红枫,枫原万叶折断的未来被再次拾起,从此,就再也不会离开吹拂过他的太阳了。

   

——TBC—— 

  这么一看,地下超市吃饭那章,一桌子四个人,居然是四个阵营,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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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22.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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