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te:
CP:all空,主钟离/魈/温迪/枫原万叶x空
tag:现设,黑道pa,架空。养成、伪父子、伪骨科、囚禁、强迫行为、角色切黑、部分角色死亡,ooc警告。更具体的预警请移步合集首篇查看。
※文中情节均为虚构,请勿上升原作与现实!!遵纪守法好公民,从我做起。
※长篇已完结HE,一周一更,感谢喜欢。
本章1w1+,请注意阅读时间。
——
“请坐吧。这段时间事务比较繁重,大家几乎都在跑任务,局里人并不多。”
芭芭拉把二人带到会客室,从茶几下取出几只洗净的杯子,
“二位有什么想喝的吗?”
“白水就好。”达达利亚率先出声,空因她那一声“荣誉骑士”,也没了喝茶的心思:
“我和他一样。”
难怪刻晴和凝光那么谨慎的人,招待他这个客人,居然茶都没有上。原来还有后手在等着他。
芭芭拉点了点头,干脆接了三杯白水过来。
她把杯子推到坐在同一侧沙发上的两人面前,自己则坐在了他们对面。达达利亚低头摆弄手机,而少女微微蹙眉,迟疑了一瞬,这才道:
“荣誉骑士,我知道您想问什么。但在解释前,请容许我先问您一个问题。”
“我的姐姐……我是说,琴团长她,过得还好吗?”
“……你就是琴·古恩希尔德的妹妹?”
“姐姐这个人向来报喜不报忧,”芭芭拉面露担忧:
“我和她不能经常联系,没办法亲眼确认她的状况。”
“她很好,你放心。”
“那就再好不过了。”芭芭拉松了口气。
“别担心,荧虽然还没离开,却被一些事情绊住了,你还是不会碰见她的。”
空直直盯着她:
“所以,你刚才是装作不认识我?”
芭芭拉轻声道:
“姐姐和我提过你的事,”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水,这才说起正题,
“和巴巴托斯大人关系匪浅的青年,似乎也和那位白垩之子阿贝多有些往来,而你居然又和调查局达成了合作……我一直很想见见你本人。”
“你想说的事,和你身在调查局的缘由有关?”空抓住关键,而芭芭拉叹了口气:
“您果然发现不对了,是吗?明明我和姐姐感情甚笃,立场却好像完全相反。”
“琴应当不知道你在这种地方工作。”她提起芭芭拉时,并没有表现出忧虑和焦躁的情绪。
“我的确没有告诉姐姐。我,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启齿,”芭芭拉轻声道,
“身为巴巴托斯大人的信徒,我却走上了反抗他的道路。就算用余生的时光向神明赎罪,也都是不够的吧?”
空挑了挑眉,不由想象温迪的反应。难怪琴说诺艾尔像她的妹妹,在美化信仰这方面,倒的确很一致。
他好奇问出口:
“所以,你为什么——”
“难怪这边吵吵嚷嚷。原来是有客人。”
一阵女声打断了他的发问。空和芭芭拉扭头看向门口,而达达利亚放下手机,朝来人招呼道:
“你动作很快啊。”
“本来以为只是令人不快的加班,谁知道居然还能凑巧听到一番虔诚信徒的祷告。”
走进屋的女人紫红色的短发贴在颈侧,语气相当不客气。她周身气势相当凌厉,却不显得咄咄逼人,眼见芭芭拉瞪大眼睛,空不由提醒道:
“不介绍一下吗?”
芭芭拉如梦初醒,连忙道:
“罗莎莉亚?!你怎么突然来了……荣誉骑士,这位是罗莎莉亚,物证科的——”
“第一次见面就给你做苦力活的倒霉鬼。”罗莎莉亚直白道,达达利亚则伸出手:
“东西呢?”
罗莎莉亚从包里取出一个小东西,朝达达利亚丢了过去。达达利亚吓了一跳,一把抓住,抱怨道:
“下手轻点,这可是伙伴很重要的纪念品,别刚修好就又摔坏了。”
空顿时明白过来:这是刚才他拜托达达利亚去修的那副耳坠。罗莎莉亚则挑了挑眉:
“你大可以再啰嗦几句,我不介意直接送它去见巴斯巴托。”
芭芭拉小声纠正:
“是巴巴托斯……”
罗莎莉亚面不改色:
“巴托巴斯。怎么,你们在开茶话会吗?”
“你真会开玩笑。”达达利亚看了眼时间,
“我们没有太多工夫能耗在这儿。我还在等一个家伙的传讯,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空心神一震,第一反应想到枫原万叶。可他刚扭头,还来不及问,就听到罗莎莉亚道:
“东西我送到了,之后的酒水费你全包,我从不加没有报酬的班。”
“嘶……我知道了,谢了。”
还真是雷厉风行。难怪芭芭拉之前一定要准时准点把文件送到,也难怪达达利亚说她令自己想起同样强势的女士。
罗莎莉亚也不拖泥带水,结束了话题,就又扭头看向芭芭拉,
“你又在纠结那些没有必要的东西了吗?”
芭芭拉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因、因为反抗自己信仰的神,对我来说果然还是很大的挑战,可我会努力克服的。”
她顿了顿,低下头,
“毕竟我做出这种选择,也还是为了蒙德,为了姐姐,为了巴巴托斯大人。”
空冷不丁想起数月前,隧道里达达利亚的一番高谈阔论,仿佛突然明白,明明是风神信徒的芭芭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了。
果不其然,罗莎莉亚转过头,瞅向空:
“你听到了,就是为了这种理由,仅此而已。蒙德是一头既古老又年轻的白色野兽,古老到需要人去保护,也年轻到无法独立生存。”
“神或许能庇佑所有人,但他不会这么做。否则,人的苦难就成了笑话。”她话说得毫不留情:
“但现在的神,脑子一个两个似乎都有些问题,真当自己无所不能。他们把自己逼得不留一点余地,没日没夜操心,纯属透支生命。做某一件事不代表爱它,不爱一件事也不意味着必须远离,工作就是这样的东西。可惜他们大智慧不少,小聪明甚至比不上我们这种小角色。”
“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会需要我们这样的人。我们为扳正神明而选择叛逃,因为我们不希望他去送死,就这么回事。”
芭芭拉低着头不说话。
空倒是对罗莎莉亚的发言很感兴趣:
“你刚才说,蒙德是白色的?”
罗莎莉亚反问道:
“有什么问题?”
“调查局明明才是隶属红方吧。你好像完全说反了?”
“黑与白的分别得看你站在什么高度和立场去看,”罗莎莉亚面色不变,
“对于神和我们自身而言,我们算大逆不道,又无足挂齿的乌合之众,像我们这样的人,就是黑色的。”
“对于局外人而言,七神都不是什么善茬,我们照顾他们,就是白色的。”
“至于你,”她话头忽然指向空,
“我不清楚你站在什么高度,看待这一切。如果你想成为什么操盘的棋手,你最好同时接纳黑与白两种规则。哪怕如今你可能已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也不要否认从前的自己。从前的每一个你,都是你脚下的基石,不要害怕过去,不要畏惧与他抗衡。就这样。”
“看在芭芭拉和那两个‘可爱的麻烦’的份儿上,我乐意和你多费些口舌,但也言尽于此。好了,我要下班了。”
“还有你,”罗莎莉亚又看向芭芭拉,
“祈祷不是为了神或者其他任何人,而是为了自己。但愿你早点想明白。”
她转身离开,一如来时一般风风火火。
空若有所思,看回芭芭拉,后者则呼了口气,显然比先前坚定不少:
“罗莎莉亚小姐就是这样的性格,她没有恶意。”
“我知道。”空应了声,笑了笑,
“她心地不错。”
“如她所言,我们一部分蒙德人认为,巴巴托斯大人的道路出现了谬误。为了勘正,我们选择叛离。”芭芭拉正经道,
“但是,我又担心交锋会令他和姐姐收到伤害,所以,我想拜托荣誉骑士,关键时请帮我照顾一下他们……不需要你做太多的,只要他们能活下来就好。”
“我和你的姐姐有点来往,你不用担心。至于温迪……”
空顿了顿,芭芭拉忐忑地望着他。
金发的青年沉吟稍许,动了动唇,
“他是我同流合污的仇敌,”他说道,
“也是我兵戈相向的爱人。”
“我本来就是为了神,才走上了这条路。严格意义上讲,我和你们没什么不同。”
芭芭拉没料到,空和风神的纠葛,居然是指这个方面,惊讶之余,倒也终于放下心来。
她松了口气,面露微笑:
“那么,作为报酬,我也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认识阿贝多,应该知道,他的妹妹可莉失踪了。”
空乍然回忆起,罗莎莉亚口中的“两个可爱的麻烦”,眉心一跳:
“该不会?”
“罗莎莉亚说的麻烦,一位是你的妹妹,荧,而另一位……”
她定定望着空:
“就是指西风骑士团现任年纪最小的骑士,火花骑士可莉。”
空眯起眸子。
“所以你说,荧被一些事情绊住了,难道她现在和可莉在一起?”
芭芭拉点了点头。
达达利亚听得津津有味,还出言评论:
“真有意思,所有失散的兄弟姐妹,都跑到调查局了。”
“我们不是故意瞒着那边的……我也是来到调查局以后,才知道可莉就在这里。”芭芭拉叹息道,面色愧疚:
“姐姐一直很牵挂可莉的事情,我猜,不论是她,还是阿贝多先生,可能都会向您提起可莉。您现在已经知道了她的下落,等到合适的时候,可以向他们透露这件事,也算是帮您巩固和那边的联系了。”
“阿贝多的身世,您应当不陌生。当初他的住址暴露,可莉险些被深渊的人强行带走,我们赶到把人救下后,为了保证她的安全,没有把她再送回阿贝多那里,保险起见,我们也没有与他进行联络。”
“因为调查局最初的建立者中,就有可莉的母亲,艾莉丝女士。她已经因为奋斗在这条道路上而失去了性命,作为后辈,我们至少得保证她女儿的安全。所以,哪怕很对不起阿贝多,我们也必须采用最保险的举措,因为我们无法确保他不会倒戈向深渊。”
“但既然你和他有所接洽,我们也可以将他列入考察的范围,”芭芭拉补充道,
“等到他正式取得我们的信任,我们也可以把可莉那孩子归还给他。实不相瞒,在分离的这段时间,可莉很想念她的母亲和哥哥……而我们甚至都不能告诉那孩子,她的母亲已经不在世界上了。”
空捧着那杯水,沉默了很久。
分离的兄妹,执意寻找的哥哥,被蒙在鼓里的妹妹……与他和荧也没什么不同。
他和阿贝多来往,荧照顾可莉,听着居然有种命运的荒诞感,这算骨肉分离者的惺惺相惜吗?
“我想去看看那孩子,”空放下水杯,突兀发问,
“请问方便吗?”
芭芭拉没有预料到:
“可她现在和……”
“我不会打扰她们,只是观望一下。”空直白道,
“毕竟我得确定可莉的安全。正如你所言,亲眼所见,更令人放心。”
“……我明白了。”芭芭拉略一思考,看向达达利亚,
“她们在一楼的休息室。请你带空过去,可以吗?”
——
“荧姐姐!”
一声闷雷伴随孩子稚嫩的呼喊响起,她倏地回神,一颗心没由来跳得极快。
荧皱起眉,揉了揉额角。
怎么回事?她默默呢喃,是自己最近太累了吗?
之前那个人,到底是……
“荧姐姐?”
孩子又喊了一声。荧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连忙看过去,语气含着歉意:
“抱歉,可莉,我刚刚走神了。”
可莉不明所以,眨了眨眼。
白金发的小姑娘,软软的发丝被扎成两个小小的低马尾,一顶大得不像话的红色帽子戴在她头上,反而显得她一张小脸圆嘟嘟的,愈发可爱。
地上散乱着乱七八糟的玩具,有录音机,有故事书,有画笔,还有各种各样或空白、或已经涂鸦上色彩的画纸。
“你怎么了?”孩子的声音带着担忧,
“荧姐姐今天好像一直很心……心……”
“心不在焉?”
可莉重重点头,
“你生病了吗?还是有哪里痛?”
“谢谢你,可莉,”荧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孩子的圆帽子:
“我可能是……有点想家了。”
可莉歪着脑袋:
“可莉不明白。派蒙姐姐不是一直在家里等着荧姐姐吗?想回家的话,荧姐姐今天早点回去就好了呀。”
“不,我不是说派蒙……当然,派蒙也是我的家人。”荧闷闷不乐,组织着言语。
金发的少女望向窗外,乌蒙蒙的天,黑压压的云,它们盯得她浑身发毛。
又是这样下雨的晚上……
她一阵恍惚:
“我只是有些想哥哥了。”
可莉又眨了眨眼。
她好像确实听芭芭拉姐姐说过,荧姐姐有一个哥哥,只是和自己与阿贝多哥哥一样,好久都没有见面了。
芭芭拉姐姐还特地叮嘱过她,荧姐姐因为这件事,非常难过,平时不要和她说有关于“哥哥”的话题。
小小的孩子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急得直皱眉。可莉左看看,右看看,视线落在地上的画纸和画笔上,眼睛一亮。
她把它们从地上抓起来,抱在怀里,忙不迭捧到荧面前:
“荧姐姐,我们来画画,好不好?”
“嗯?可莉怎么突然想起画画了?”
“因,因为,可莉想听故事了!”孩子撒着谎,可莉拖长声撒娇:
“求求你啦,求求你啦,帮帮可莉吧?”
“好好……”荧从来拿这孩子没办法,她叹了口气,拿起蜡笔,顿了顿,
“可莉,你想听听我和哥哥的故事吗?”
小小的孩子愣住了。
她本来想让荧姐姐忘记关于哥哥的话题的,怎么反而因为自己的举动,她更念念不忘了呀?
可莉垂头丧气,乖乖坐好,小脑袋转啊转,思考着对策。荧却没留意到孩子在和自己较劲,她铺平画纸,一阵发呆。
随后,她用金色的蜡笔,开始描绘当年的故事——
“——你的妹妹,自从被调查局救回后,就被妥善安排到了新的家庭收养。”
休息室外,空靠在门口,房门被悄悄打开一条缝,恰好能看清屋中的状况。他听着里面少女和孩童的交流声,耳畔传来达达利亚的解释。
橙色头发的青年吐了口气,颇为唏嘘,声音极低,以防里头的人听见:
“调查局的宗旨,你也知道了。我们只接收七神势力的叛逃者,你的妹妹不算在列,只是普通的受害人。”
“她又是未成年,所以,尽管她一力请求,想要加入调查局,追寻你的下落,上头也一直没有同意。”
“她找了你很多年,空。和你一样,她也在牵挂你,”达达利亚难得为别人说话,他看向身侧的同伴:
“就在刚才,你也听到了,她还在请刻晴帮她制作寻人启事。”
“……”
“伙伴,你真的不打算见她吗?”
空靠着墙,没有立即回答。
过人的听力令他将荧和可莉的对话,一字不漏收进耳中。
“荧姐姐,你为什么画了两个你呀?”
可莉指着画纸上两个手牵着手、都穿着裙子、戴着白花的小人,疑惑发问。
荧笑出声来,引导她发现不对:
“可莉再看看,这两个人,有什么不一样?”
“嗯——”
孩子蹲下来,揣着手,看了好久,目光一亮:
“左边的小人头发颜色深一点,长度也要长一些!”
“答对啦。小的时候啊,哥哥经常被我逼着穿裙子。”荧提起这件事就想笑,她眸光粼粼,似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哥哥向来很疼我,我说什么,他就算不愿意,最后也会乖乖照办。我们本来就长得很像,他一打扮,外人就根本分不出来了。”
“五岁那年,家里有孩子生病了,为了预防,其他孩子都被叫走打针。我不愿意,我可怕疼了,好在,我和哥哥不是同一天接种疫苗,哥哥就偷偷打扮成我的样子,替我去了。”
“这件事被父亲发现后,他生气了好一阵呢。好在,我和哥哥后来都没有生病,他这才作罢。”
“可莉也很怕疼,”孩子眼睛亮晶晶的,满满都是羡慕:
“可是阿贝多哥哥和可莉长得并不像,年龄也差好多好多,不能替可莉打针。”
“我这样其实是不对的哦,”荧无奈呼气,
“可莉可不能学我,针要好好打,才不会生病。”
房间里一片温馨,门口的二人则相对无言。
终于,空出声道:
“我不会见她,”金发的青年平静道,
“达达利亚,我和她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我的周围都是危险。深渊内部不会如此轻易信服于我,而外界的势力又虎视眈眈。”
“我不能那么自私,因为我所谓的思念,就破坏荧来之不易的平静人生。”
达达利亚静静注视着他。
空抱着手臂,低下头,又道:
“我很想念她,”他说,
“但是,我们好像已经没什么可以聊的东西了。”
家庭,经历,性格,处世态度……
什么都不一样了。
达达利亚低声道:
“这话可不能让她听到啊。”
“她会伤心吧?”
空笑起来,笃定道:
“不会,”他的眼神像是看穿了什么,如此笃定:
“她听不到。”
空闭上眼睛。
荧抬起眼,疑惑地望向踮起脚,去摘自己头顶小花的可莉:
“怎么啦?”
“可莉很好奇,”孩子举着那两朵花,认认真真和画作上的花对比:
“荧姐姐画里的自己,是很小很小,比可莉还小的时候吧?可你头上的花,好像一直没有变呀?”
“这可不是真的花,”荧好笑道,从可莉手中将花拿过来,
“这种花叫做‘因提瓦特’,寓意是‘故乡的温柔’,象征着远行的游子。”
“它在我故乡以外的土地,似乎是没办法生长的,至少我一直没有找到。没办法,我只能请别人帮我定制了两朵,做工很精致吧?”
“哥哥小时候,经常摘这样的花,戴在我头上……”她声音低沉下去,很快又调整过来,
“等重逢的时候,如果他不送花给我,我一定要好好数落他。他怎么舍得我八年都没有新的花可换呢?”
“……你们兄妹感情真好。”纵使达达利亚早已知道这个事实,眼下也忍不住感慨:
“这让我想起了我和我的家人。彼此挂念着,彼此惦记着,这种后顾之忧,不失为一种幸福吧。”
“或许吧。”空呼了口气,
“但正因你明白这种幸福,你也和我一样拥有兄弟姐妹,你才会理解我的选择。达达利亚,你做执行官的时候,你的弟妹会知晓你的身份吗?”
“怎么可能?执行官可不是什么过家家的职位。为女皇陛下献上全部的忠诚与生命,自愿成为她兵器,这种言论让孩子们听见,可就太残忍了。”
“我连训练新兵都不会让托克与冬妮娅瞧见。小孩子总有些天真的幻想,作为哥哥,就让我守护到底吧。”
达达利亚靠在墙上,盯着天花板。空则侧首问他:
“那你是用什么工作搪塞家人的?”
调查官清了清嗓子,尴尬到:
“呃。至冬最好的玩具销售员,这样。”
空笑出声。
“空,你知道你现在给我一种怎样的感觉吗?”达达利亚啧了一声,朝空看去,转移话题,挽回面子:
“用至冬人的形容,你就和‘火水’一样。看着温温吞吞,实则一旦点燃,可就了不得了。”
“我就当你在夸我。”空瞥向他,达达利亚却一口否定:
“这可不是什么好形容。”他难得严肃,
“伙伴,不要忘记,无论什么时候,都绝不能用什么‘燃烧起来了’之类的蠢话来驱策自己。毕竟,燃尽之后,除了灰烬,什么也不会剩下。”
“我真希望你能多为自己着想。”达达利亚长长呼气,
“但凭你的性格,怕不是那种,就算自己烧得干干净净,也会因为你的妹妹一句‘想要鲜花’的愿望,而从火堆里挣扎着把花朵奉上的人吧。”
空动了动唇,没有反驳。
一声提示音打断了沉默,达达利亚掏出手机,眼睛一眯:
“那家伙终于来消息了……神神叨叨的,还只发了定位,这是把我当司机吗?”
空一怔,脱口而出:
“万叶的消息吗?”
达达利亚不满于他的紧张:
“看来你不反对坐我的车了。”
空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惊天地泣鬼神的车技,沉默片刻:
“我就该提前买份保险。”
达达利亚调侃成功,这才心情阴转晴,笑道:
“行了,伙伴,你该去换下你这身灰扑扑的行头了。”
“……我再问一次,”他突兀道,
“这可能是你近段时间,最后一次机会,可能见到她了。真的不见吗?”
空的回答是直接向前走。
突然,稚嫩的童音响起,绊住了他的脚步:
“那,荧姐姐,”可莉早已忘了转移话题的事情,反而彻底被荧的叙述吸引,
“你们什么时候重逢,让可莉见见你的哥哥呀?”
“……”
荧愣了愣。
随后,金发的少女微抿着唇,眸光柔和,眉眼弯起。
“会的,”她信誓旦旦,如此虔诚,如此认真,向孩子做出保证,
“我会找到他的。”
“无论还要花多少年,无论他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他还记不记得我……”她的语气逐渐急促,却坚定不移,
“我都要找到他。我会找到你的,空。”
门外的人握紧拳。
他低着头,达达利亚不失担忧地望着他。
良久,他才听到空略微沙哑的声音:
“走吧。”
他再次迈步,达达利亚却瞥见了他颤抖的手指。
又是一声惊雷炸响,荧瞪大眼睛,倏地朝房间门口看去。
房门紧闭着,谁也不在。
——
空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漆黑的小路上。
马斯克礁……
他默念着这个名字。
深渊的本部,他最后的归宿。
达达利亚在送他到达目的地后,就率先离开了。
“接下来的事情,我恐怕不便在场,”年轻的调查官直言道,
“但别担心,伙伴。总会有人陪着你的。”
他裹着黑色风衣,却挡不住袭来的冷风。分明已经入夏,一下雨却异常寒凉,紊乱的气候比起他一片混乱的思绪,也好不上多少。
第一根雨落在肩侧时,他头顶被打上一把黑伞。
空瞥了一眼身后的人。
黑衣的侍从们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侧。
他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继续向前走。
沉默的队伍缓缓向前,皮鞋踏进泥泞,再抬起时,却依旧一尘不染。
就好似他是此方天地威严不可撼动的神明,容不得丝毫不敬。
路过一个积水洼时,空瞧见自己模糊不清的脸。
他一时竟分不清倒影中的人是谁。
浅灰色的围巾搭在脖颈上,几缕金色的碎发悄无声息落在上面,簇拥着一小截露出的、脖颈白净的曲线。
而在一步跨过它后,空终于想起,自己这副模样,究竟像谁。
……他是钟离。
他如今的样子,与当年把他从货车上接下来的、钟离的模样,如出一辙,没有半分区别。
他仿佛从黑伞之外,望见了那个沉默的影子。
万物生生不息,彼此更迭,彼此见证。你与我本无分别。
他像是在此走完了一生的路,从辉煌到没落,再到否极泰来。
踏入富丽堂皇宅邸的瞬间,黑伞被人收回,侍者低眉顺眼,站在玄关等候,不敢僭越半分。
空停了一会,才继续向前。
他没有来过这间宅邸,却好似心领神会,只需向前。
转过拐角,踏上前往大厅的最后一条路时,空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无比的影子。
——白发的青年垂着眼,侧对着他,直直驻守在大厅正门前,同样身着黑色正装,腰侧却挂着一柄醒目的打刀。
他一手按在刀镡上,若有所思,凝视着地面,红色的眼眸深沉得仿佛要将望向他的每一双视线都尽数吞没,通身气度俨然已不复往昔,好似沉淀后没入无底水潭的枫叶。
可他胸前一点鲜艳的赤红,却如同一团烈火,破开了漆黑,成了黑夜中唯一的希望。空直直盯着他,他认出了那人心口上佩戴着的东西。
那是他送给他的枫叶胸针。
他再次驻足,听到动静的青年却抬起头,深红的眼睛向他锁来。
几乎是一瞬间,那对无底的水潭中,猝然亮起些柔和的弧光。
枫原万叶静静地看着他,唇角微弯,仿若叙旧:
“早。”
他简短的音节显得如此滑稽,因为此刻明明是黑夜;他清浅的笑容显得如此寻常,因为无论是谁都不会在久别重逢后反应如此平淡。
可空偏偏就是读懂了他的心声,因为是与他重逢,所以黑夜也是迎来朝阳的白天;因为是与他重逢,所以微笑也足以表述刻骨的思念。
他呼了口气,同样朝枫原万叶笑道:
“早。”
他向他走去,两个命运的影子共赴一场盛事,向着星辰,向着深渊。
在枫原万叶面前站定时,空瞧了他好一阵。直到前者好笑般开口发问: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因为你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空原本想这么回复,却在看清枫原万叶那双眼眸时,放弃了回答的想法。
无论如何,当他注视着自己时,就始终是他们初识时的那个枫原万叶,从未改变。
于是他调侃起来:
“你长得好看。”
枫原万叶眨了眨眼,很是无奈,一语戳穿了空的心思:
“想要夸自己,也不用借着我的脸来拐弯抹角吧。”
空没忍住笑。
他笑完就伸出手,把一个东西向万叶递了过去。
枫原万叶垂眸接过,一眼看见耳坠上熟悉的宝石。
他再看向空,后者只微笑着等待:
“送都送了,不敢给我戴上吗?”
枫原万叶定定地瞧着他。
终于,他上前一步,率先踏过所谓的社交礼仪理应保持的距离,他微微俯身,将耳坠挂在他的殿下的左耳上。
他们挨得极近,近乎是面贴面。他们气息相融,仿佛在旁若无人地亲吻。
空从那双垂下的深红眼眸中,一眼望见它的主人深深藏起的炽热。那份守候的爱意经时间沉淀,从未消失,只会愈发浓厚。
耳上传来久违的垂坠感,枫原万叶重新站直,向空伸出手,发出邀请:
“该出发了。”
你的阻碍我已扫清,你的归路由我指引。
你和我早有约定,你与我不可分离。
空深深望着他,将右手递了过去。
他或许并不知道枫原万叶都做了哪些安排,但他知道,自己可以完全把命运交给对方。他只需要顺着万叶的布置去临场发挥,仅此而已。
他们一步一步踏向人头攒动的大厅,枫原万叶永远走在他身前一步的距离。
那柄打刀、那只耳坠,它们沉默见证着一切,提醒着他们,你究竟是谁。
迈进大厅的那一刻,枫原万叶松了手,而空极为默契地越过他,向高台走去。
原本议论纷纷的人群,在空现身的瞬间,倏地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注视着那个悄无声息现身,却牢牢揪住了所有人注意力的青年。
空向台下扫了一眼。
分成两半的人群泾渭分明,他的老熟人戴因斯雷布站在其中一侧,向他点头示意。
而大厅正中央,三个人被反绑双手,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直视空的眼睛。
空全然明白了。
他将视线施舍给他们的瞬间,窗外雷声骤然响起,雷光先至,雨声姗姗来迟,簇拥着神主的降临,令在场所有人都不由战栗。
荧被惊了一惊。
今夜的雨似乎过于喧闹了。
雷声一直响个不停,可莉到底是孩子,有些害怕,怎么也没法入睡,便哀求她继续讲故事。
可旧的故事书都已念完,可莉兴致缺缺,怎么也静不下心。
荧没办法,只能再次亲自上阵。
她绞尽脑汁,思绪却一团乱麻。她今天的状态相当奇怪,却又找不到缘由。
万幸,刚才的雷雨声提醒了自己,她似乎……似乎有一个,很适合在雨天讲述的故事。
“荧姐姐?故事要开始了吗?”
缩在被子里的小孩眼巴巴瞅着她,荧抿了抿唇,俯下身,鬓发自肩侧垂落:
“嗯,那就讲一个,可莉绝对没听过的故事吧。”
“……曾经,天上有一个荣光的王国。”
空俯视着台下众人。
这个曾经辉煌的家族,如今已经没落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地步,真是可笑。
他是钟离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不怒自威的精髓,他自是学了个十成十。
出乎众人意料的、漫长的沉默,不断捶打着他们本就焦虑的心,原本还怀抱侥幸和轻视的人,皆在这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中,低下了头颅,浑身发寒。
“你们当中的一些人,或许认识我。”空缓缓开口,面色平静,
“而另一些人,或许从未听过我的名姓。”
“但我认识在场的每一个人,尽管素未谋面。我们因同样的血脉、共同的目标,被冠上同样的名号,自此成为辉煌的后裔。”
——荧有些累了。她干脆拉开椅子,趴在床边,继续讲述:
“那国王派遣第一位王储,走上了珍珠的追寻之路。”
枫原万叶走上前,将一柄枪和三枚子弹放进空的手中。
他沉默着,退后一步,伫立在空的身后,仿佛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
而他的殿下声如洪钟:
“九年前,众神降临坎瑞亚,将我等的骄傲,如同杂草一般斩除,”空一字一句开口,
“我们的故土因此沦陷丧灭,从此我们沦落为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成为神与他庇护着的无知之徒眼中的丧家之犬。天理因你我建立神明无可企及的国度,因你我的超凡脱俗,投落祂高贵的注视,以毁灭为媒介,以命运为名义,施舍祂令人作呕的垂怜,只为让你我心甘情愿接受衰亡的道路。”
“因此,世界驱逐我们,他们要打断我们的脊梁;世界憎恨我们,他们要拧碎我们的骨头,哪怕你我早已丧失了我们的故乡,付出了何其惨痛的代价,看似根本不足为惧!”
“而一切迫害,只能成为你我所行之道正确无误的铁证。世界同样害怕我们——他们惶恐神的体系为人颠覆,他们担忧神的威严为人冒犯。他们心虚、他们恐惧,他们唯恐历史的车轮碾压过他们的躯壳,唯恐真理的降临点醒世人,神的时代终将覆灭,人的荣光本应降临,正如我们最鼎盛的年代,所呈现给世界的模样那般!”
“但即便我等光辉岁月不再,深渊的光辉理应笼罩神座之上。只因我们才是真理的选择,我们终其一生的使命,是去告诫他们,去警示他们,去肃清他们,用神明的血去祭奠死去的同胞,去让他们认知到自己的愚蠢和短见!”
——荧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是没开窗户的原因吗?
她松动着领口,试图调整呼吸,坚持讲述她的故事:
“但他、却被欺骗,忘记了自己的高贵,以为自己是……黑暗之国的王。”
台下众人皆低着头,神主的言辞振聋发聩,激荡起心神一圈又一圈涟漪。
空将子弹上膛。
他一步一步,走下高台,朝大厅中央的祭品行去。
“所以,深渊的复兴刻不容缓。”空举起枪,金眸充斥着不容置喙的神威:
“什么也无法动摇我等伟大的决心、我等不屈的意志。如果有,它即是你我的敌人。我们要把敌人的累累白骨铺作上升的台阶,我们绝不留情、绝不谈判。”
“从神位上,把失去的抢回来,”他声音沉沉,
“把神明夺走的鲜活灵魂抢回来,把神明侮辱的不屈人格抢回来,把神明困杀的命运囚徒抢回来!”
人们握紧拳,喉间燃起热意,干渴的灵魂因子一触即燃,催促凝滞的血液,向前,向前。
“这数年的抗争中,无数蛀虫却因一己之力,肆无忌惮玷污这份荣光的血脉,阻碍你我远大理想的进程。”空的尾音逐渐变得平静、变得冷酷,
“他们自相残杀,他们投靠敌首,他们将枪口对准同胞及其他们无辜的妻儿。他们是我们的敌人,内部瓦解的敌人!”
“他们打着理想的旗号,竖着冠冕堂皇的标杆,实则只会好吃懒做、醉生梦死,一点一点蛀空我们千辛万苦铸就的树根。他们试图误导我们,将我们的一腔热血作为他们名利角逐的消耗品。”
“但我们要接受空头支票吗?”空镇重发问,
“这些年,数千个日日月月,我们有看到过哪怕一点复兴的实绩吗?没有!我们深陷倾轧,外忧内患,不得安宁!”
“而今日,诸位因我汇聚于此。我理应秉承诸位的期愿,向罪人唱出判词,为我们空耗的精神财富讨回公道。”
“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空目光灼灼,
“比起这些废物,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我能斩落酒囊饭袋之徒的脑袋,也能崩毁背信弃主之人的躯壳。稻妻、璃月、蒙德、乃至境外的朋友,都是我的力量。我会用一个又一个神座,砸碎加注在你我身上的枷锁,让每一个坎瑞亚人,都能重新光明正大活在净土之上、烈阳之下。”
“晃动时间的闭环,我会更改一切。如果你们愿跟随我,并严惩罪人,就举起手来,”他落下最后的气音,
“与我一同走向荣光之路。”
人群一阵沉默。
随即,以戴因斯雷布为首,一只手,两只手……他们颤颤巍巍,战栗不已,将右手举至耳侧。
枫原万叶冷静地打量过每一个人。
……全票通过。
空抬起眼眸,手指按上扳机。
——荧瞪大眼睛,忽地一阵心悸。
她大口喘息着,突然感觉眼眶酸痛的厉害,呼吸也受制,她张开唇,气流颤抖着,眨巴眨巴眼睛,眼泪就啪嗒掉下来了,落在了孩子柔软的羽被上。
可莉吓了一跳,连忙挣扎着从被窝中爬起,抬起小手,去擦她的眼泪:
“荧姐姐!你怎么哭了?”
“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莉在不高兴的时候,就会和嘟嘟可一起玩,荧姐姐要是难过,我们就不讲故事了,可莉来陪你玩,可莉不困,好不好?”
“不……我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
她为什么会哭?
荧失魂落魄地坐在原地,她抬起双手,眼泪滴落进掌心,晕开透明的泪花。
她动了动唇,唇齿间挤出一个词汇:
“……哥哥?”
“——砰。”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他心里分明在颤抖,面上却麻木冷漠,毫无动容。
那个人甚至连一声求饶都没发出,就这么额头顶着一个血洞,软软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他身侧的两个人吓得魂飞魄散,不住求饶:
“对不起……对不起!!我很抱歉……不要杀我,不要——”
“我不该动你的父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迫——”
又是一声枪响。
除枫原万叶以外,所有人都垂着脑袋,大厅内落针可闻。
血液溅在他的衬衫上,他无动于衷,将枪口指向最后一个人。
那人惊恐地张大嘴,像一只被掐住喉咙的鸡,任人鱼肉;他瞪着的、布满血丝的眼底,倒映着深渊之主泛着怜悯的金眸,对方的语气却冰冷至极:
“晚安了。”
——荧跪坐在地,几乎匍匐,将面前的女孩紧紧抱入怀中,嚎啕大哭。
可莉无措地拍着她瘦弱的脊背。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突然也觉得很害怕。她吸了吸鼻子,也哭了出来。
荧哭得撕心裂肺,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落泪。就好像她是在替谁哭泣一般,她将那个人的眼泪都流干了,而他只能流血。
她哭得昏天黑地,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不住地呢喃同一个名字。
空?
他收起枪,重新朝台上走去。
空……
高台上的金发青年转身,金眸睥睨着台下的众生。
空!!停下!快停下!!求你!!
深渊的教徒向他们新的主人跪拜稽首。
他们单膝跪地,右手紧握成拳,贴在心口。
空承受着他们的顶礼膜拜,冷眼注视他的信徒们呼吸颤抖着,声音哆嗦着,心脏飞速跳动,那被血液洗刷的神经高昂地尖叫着、兴奋着!
“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殿下!”
他们齐声高呼,同时抬头,眼神无一例外充斥着狂热:
“我等将分享您的荣光!”
——TBC——
蒙德篇结束。下章开启深渊篇,完结卷。